美国版的“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情结

 

 

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中有“钢刀归钢刀，同学归同学”的名句，说的是黄埔军校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分别加入了不同的政治阵营，在战场上为各自的政治信仰拔刀相见，但私底下又保持着同窗的友谊。看着电视剧，不禁想起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分属南北两军的西点军校毕业生在战场上展开了生死较量，但又同时尊重对手，尽量避免伤害旧日同窗的情景。

马俊杰在《人民网》2006年3月29日的文章中讲述了三个这方面小故事，“在一次战役中，北军将领卡斯特发现他的同班同学、南军将领罗塞出现在阵地前，他立即命令手下士兵不要朝罗塞射击。第二天，他派人告诉罗塞，一定要注意隐蔽，以免遭到狙击。

1862年9月，在弗吉尼亚的一次交战中，北方将领卡尼因大雨而误入敌阵，中弹身亡。他的校友、南军将领希尔十分痛惜，安排士兵收敛其尸体。李将军亲自下令停火，将尸体送回北方，并设法将卡尼的遗物送交其遗孀。

1864年10月。南军将领拉姆索尔在一次战斗中失败，胸部连中两枪，子弹穿过肺部，鲜血染红了军装。当晚，拉姆索尔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上逃亡，结果被一名北军骑兵拦住，骑兵询问车中所载何人。黑暗中，拉姆索尔用沙哑的声音对车夫说：“别告诉他！”他的同班同学卡斯特刚好路过这里，听到了这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忙问：“拉姆索尔，是你吗？”此时拉姆索尔已经奄奄一息，无法应答。卡斯特立即将他送到西点军校毕业生、北军将领谢里登的总部。随后，拉姆索尔的校友们纷纷赶到，其中包括北军中著名的骑兵将领梅里特和彭宁顿。南北双方军医联合组成治疗小组进行抢救，但因伤势过重，拉姆索尔在校友的呼唤中死去。后来，拉姆索尔的妻子收到了卡斯特剪下的拉姆索尔的一绺头发。”

西点军人的“钢刀同学”情结进入高潮的一幕应该是1865年4月9日，南北军统帅在弗吉尼亚Virginia州阿波马托克斯Appomattox Court House镇的会面。会面中，南军主力提出向北军主力投降，双方商谈投降条件。这次会面象征着内战结束。

当时的南军统帅是罗伯特 ∙ 李将军。李将军1829年以总成绩第二毕业于西点军校，先后在美军专业水准最高的工兵、骑兵部队服役，1846-1848年间参加了美墨战争，战争结束时官至中校，又于1852年担任西点军校校长。

李将军历来反对占有奴隶和民族分裂，也反对用军事手段解决政治纠纷。1861年美国内战爆发后，林肯总统恳请罗伯特–李出任北军司令，但李反对用内战方式解决民族纠纷。他拒绝率领部队开进宣布脱离联邦的南部各州镇压民众，辞去担任了36年的军职。尽管李将军拥护联邦制，反对南方脱离联邦，但因为他出生于弗吉尼亚，他认为自己必须效忠家乡，所以他担任了南军的总指挥。面对北军兵力、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李将军加强军纪、改编军队、分进合击，将北军引离南方联盟的首都列治文（又译里士满）市武器制造中心和粮食基地，一度兵临华盛顿。他是美国历史上少有的依靠智谋、毅力；以少胜多的军事天才。美国内战从1861年打到1865年，林肯先后撤换了麦克道尔、麦克莱伦、波普、伯恩塞德、胡克、米德等多位北军司令，因为他们在罗伯特–李面前束手无策。

接受李将军投降的北军统帅是格兰特将军。格兰特1843年毕业于西点军校，比李晚了14年，是李的小学弟，毕业成绩平平。他和李一同参加了美墨战争。在战争期间，格兰特见过作为上级的李一次，但是李当时并不认识格兰特。在美墨战争结束时，格兰特官拜上尉，军衔比李低两级。1864年，由于北军对李指挥的南军拥有优势却久久不能取胜，林肯总统决定委任战绩不俗的格兰特为陆军总司令。

尽管嗜酒如命，格兰特打起仗来却是屡建奇功。他指挥的北军南下攻击李率领的南军，棋逢对手，几场恶战之后，北军因为兵员，弹药，粮草充足，明显占了上风。到了1865年2月，南军已经濒临崩溃，李指挥的三万大军被北军十多万人围困在南方联盟的首都列治文（又译里士满）市（Richmond）。同年4月，李组织南军突围，但是格兰特指挥北军紧追不舍，终于在列治文（又译里士满）市80里外的阿波马托克斯Appomattox 地区重新包围了人困马乏的南军。几次交战之后，李决定向小师弟格兰特投降。

4月9日下午一点钟，李将军率领随从来到了阿波马托克斯（Appomattox Court House）镇外的一所房屋。半小时后，格兰特将军也到达了。二十年前，两人同为美国正规军军官，都参加了美墨战争，今天他们重新聚在一起，一个代表了南方，一个代表了北方，面对面地会谈。李将军，一如既往地戎装笔挺，长靴，佩剑锃亮，一头白发和雪白的胡子一丝不苟，整个形象有如一尊雕刻，一个堂堂绅士，一个有尊严的将军。李将军对部下说，自己已经准备好当俘虏锒铛入狱了，不过不能让敌人小看南军将士。前来受降的格兰特将军却穿了一身旧军装，一头乱发，长长的络腮胡子未加修剪，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马靴和裤子上沾满了泥浆，只有肩上挂的三颗星还能证明他的将军身份。人们常说，从两人当时的穿着看，真不知道谁是胜利者，谁是投降者。

奇怪的是，两个人见面，不谈正题，却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往事。他们回忆了西点军校的生活，又回忆了当年参加美墨战争的情景。在学长面前，格兰特闭口不提投降一事，倒是李主动把话题引到南军投降的条件上面来。格兰特作了一些简略的答复，接着又把话题转移到了20年前的事情上去了，想起了1845年圣诞节和冬季里草原上野狼的吼叫等等的很多事情。两个人伤感一番之后，李决定第二次打断格兰特的谈话，把话题重新转移到商谈这次战争的事情上面。最后，格兰特叫人拿来纸笔，把投降的条件写了下来。

根据林肯总统的指令，格兰特在谈判中答应：不惩罚战俘，每个放下武器的人都可以自由地回家，可以把马和骡子带走，以便重建自己的家园；军官们还可以体面地保留他们的手枪和佩剑；此外，格兰特将军还答应给二万五千名南方士兵发够回乡的口粮。

李回到军营，告诉他的士兵说：“你们将会被赦免，可以回家了。”士兵们紧紧握着将军的手，许多人哭了起来；李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4月12日，李将军率领他的军队向北军正式投降。这是南军主力最后一次列队，军旗在微风中飘扬，士兵们齐步走向另一边的穿着蓝色军服的北方军队。这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北方军队向南方军队行军礼，南方军队也仗剑向对方回军礼。礼毕，身着灰色军服的南方军队放下他们的武器，降下了南方军旗。

格兰特感慨地说：“战争结束了。叛乱者现在又是我们的同胞了。”

李将军战后保留了原有军衔，被任命为华盛顿学院院长，而且作为优秀军事家之一被载入美国史册。今天，在西点军校，在南方许多地方的纪念馆和公共场所，都可以看到李的文物和塑像。几年前，我开车去了葛底斯堡。葛底斯堡是内战时南北军决战的战场，也是当年林肯发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说》的地方。在那里，“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我惊讶地看见了李将军骑在马上的高大铜像以及庄严肃穆的南军将士墓地，知道了当年林肯更关心的不是惩治南方叛乱的军民，而是如何消除南北之间的仇恨。

1866年，格兰特被授衔为美国第一位四星上将；1868年，他当选为美国第十八届总统。后来他还访问了中国，会见了李鸿章。

根据维基百科网提供的资料，从1861年到1865年，美国西点军校四百多名的毕业生分别加入了南军和北军。参加南军的有151人，参加北军的有294人。这场内战，大约有60万人战死。但是由于林肯的宽容，所有南军将士都得到赦免，在战后享有普通公民应有的权利。